匏鹿君

身无所长,最善于自欺欺人

居心不良 01

01


如日中天的大明星出现在白rap面前的时候,画面有趣得好似电视连续剧的高潮。如果要较真是什么电视连续剧,应该是极尽狗血的那一种,女主角受够了二十集的苦难,甚至在自己生日这天失业、失恋、被淋成落汤鸡,而这一刻,男主角的皮鞋闯入了蹲在地上痛哭的她的眼中。

白敬亭当然是那个走到哪里都会倒霉的落难悲惨女主角,光鲜亮丽的井柏然自然是拯救他的人设。

——白敬亭是这么认为的。

他最近确实倒霉透顶,不,不是最近。几年前陈舞蹈谋杀经纪人的时候,同时扼杀了他作为明星的职业生涯。最红的他被曝光抄袭,从此再无唱片公司敢录用。可他除了唱唱歌拍拍戏没有别的会的,死皮赖脸在娱乐圈偷摸活着。有机遇就演个小配角,没有就给别的明星当服化,越混越差,连助理的活儿也不放过。

可是他似乎连助理都做不了了。

他最后的雇主,甄花旦女士,罪有因得,死在了别墅里。

虽然他认为这人死了全是恶事做尽,死有余辜,可是他的饭碗也没了。

走投无路的白敬亭,在北京的某条公路上,面朝沥青路,寒风凛冽。

他想最惨也不过如此了。

然后他面前就出现了一双蹭亮的皮鞋,不该从那辆豪华轿车上迈下来,更不该踩在这荒郊野岭的路上。白敬亭不用抬头都能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个地位不凡的明星——想想,这才刚过元宵,倒春寒让全北京飘飘扬扬下起了大雪,这个人的皮鞋之上还露着脚踝,除了要时刻照顾自己面子和形象的娱乐圈里人,就只有神经病了。

这个人一定是把他约到这里来的人。

今天白敬亭接了个电话,问他缺不缺工作。

白敬亭想回答你这不废话吗,往京城里一打听,地铁上拉二胡卖艺的都没他落魄。

但是他还是稳住了,大约是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他觉得熟悉,却又没法叫出到底是谁。

“先说好啊,作奸犯科的我不干啊。”

对面传来一声嗤笑:“你也干不了那些。”

白敬亭被噎了一下,然后涨红着脸说:“说的好!”

可不是嘛,连番发生的两次命案,他都是在提刀的路上,然后没了声响。这能怪他吗?他只是过分善良。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那个人说“你好好考虑一下来不来”,可是现在的白敬亭,有什么退路能让他考虑的吗?

 

井柏然撇了撇嘴,眼睛扫视了面前的人许久,他明显不是什么愉悦的心情。但这些都被隐藏在了他的黑色口罩和茶色墨镜之下。井柏然还戴了一顶帽子,黑色羊绒外套的每颗扣子都扣上了。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确实是大明星做派。

他眼前的人缩在路边,说不清是蹲着还是坐在树下的石砖上,脚边还有一推没有被铲走的积雪。他确实非常落魄了,衣服看着也不防风,小胳膊小腿的一个劲的在风里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哪根神经被压住了。他非常不拘小节,衣服带着的帽子没有整理好,就连踏着的白色板鞋有些脏,鞋的边角都藏着泥。

——哪有点曾经是大明星的模样。

井柏然的经纪人被他留在了车上,他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过去。他那双价值不菲的定制皮鞋和白敬亭脏脏的板鞋出现在同一个视野里。井柏然看见白敬亭麻木着脸:先是盯着他的脚踝,再慢慢从他的西服裤上升。等到两个人完全视线相错——白敬亭不太明白是否相错了,鉴于井柏然现在戴着的那一副挡脸利器——白敬亭觉得要是他是这部电视剧的导演,一定会在这一刻喊卡,然后这一集就停止在这里,画面瞬间被柔和的光铺满,还不要忘了带上动人的片尾曲。

但是他不是导演。他只是个被娱乐圈忘记的犯了错的过气明星。

井柏然摘下了墨镜,眉目里面没有明显的喜悦或是不满,他相当公事公办地问:“白rap?”

这个声音非常耳熟,白敬亭几乎立马就判定他就是那个打电话的人。他想,明知故问,这个装腔作势的大明星明知故问。

太提到了他曾经的名字。太令他讨厌了。

但是他目前没有什么资本和这位随便一个副卡都能把他买下来的明星叫板,他几乎是从石砖上跳起来的,然后毕恭毕敬地冲井柏然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经过好几年的人情冷暖,他是习惯了做这种事情的,折辱了灵魂算什么,要是光点头哈腰就能吃饱饭他早就去当故宫的周边点头娃娃了。

他笑着说,哪怕脸都已经冻僵了:“欸是的,我就是。您叫我小白就好。您今天有什么吩咐?”

他看见井柏然眼中出现了微不可查的讥讽,一闪而过,都要让白敬亭以为是他被冻出的错觉了。

“我的助理,一个月五千,不包吃住。白rap,行吗?”井柏然缓慢说出自己的条件,他还贴心地要问白敬亭的意见,但是语气明显是“爱干不干”。

在场的两位,甚至包括车上那位将头转到另一边佯装看风景的经纪人都知道,现在这个条件对白敬亭来说,没有什么行不行的。就是一个月两千,他都能立马感谢井柏然的宽容大量。

所以白敬亭赶紧答应了,深怕井柏然反悔。

“真是我的荣幸。”他习惯性地说着恭维的话,脸上堆满了笑容,但是根本没有笑到眼底。

井柏然嗤笑:“以后这种废话就不用说了。”
“那哪儿能,给您当助理是我三生有幸了。”

白敬亭不依不饶着,一个来回就让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睛里都是对对方的不喜。白敬亭看不惯井柏然的故作高贵,井柏然不喜欢白敬亭的油嘴滑舌。

还偏偏,白敬亭没法负气离去,就算他现在大约明白井柏然就是想一个月花个五千块钱、只为了给白敬亭找罪受。

钱送到眼前,哪有不要的道理。

——而且除了这个人,也没人会傻到花钱给自己买个不自在的了。

“明天早上八点来接我。”井柏然说完就回到了车上,接着非常潇洒地甩上了门。不到一秒钟时间,那个假装看风景的经纪人立马掌握了方向盘,豪车绝尘而去。

留下白敬亭目瞪口呆。

——真是智障,谁有那通天的本事去查你井大明星到底住哪了啊?

白敬亭胸口郁结着一口恶气,嘴里骂个不听,又反复拿板鞋去踩路边的积雪,直到雪化成了水、渗进他那淘宝来的山寨阿迪达斯里,他才追悔莫及。

等着吧,我一定让你这五千块钱花得物超所值。他想。

白敬亭掏手机,天寒地冻的苹果公司早就不给面子地冻关机了。他裤兜里还剩下二十块钱,就算把那口袋翻出来,也就多找出来一个钢镚。就算先打车到地铁站也好,他的地铁卡里还是有七块钱的。

他举目看看周围,路过的车都少。

……大概明天就会出现“昔日小天王近日落魄露宿街头被冻死,可悲的世间人情冷暖”的新闻了。

白敬亭感受着冰水渗透进他的袜子里,冻得又一个哆嗦。

真是倒霉透顶了。

他埋头往前走。

一辆车原本飞驰而过的车路过他的时候倒了回来,在他边上慢吞吞地开着。

白敬亭光听这车排尾气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他扭头大叫:“美男!”

“大晚上的在这干什么呢?”何美男握着方向盘,然后开了车门锁。

白敬亭也不和他打招呼,自己开了车门。

 

井柏然的车倒回原地的时候,已经没人了。

“真走回去了?”井柏然皱着眉,“这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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