匏鹿君

身无所长,最善于自欺欺人

居心不良 04

04


旧历二月二龙抬头,新历却已经到了三月。天气渐渐转暖,虽然也没有暖到哪里去,但是总让白敬亭安然跟着井柏然卷起了裤脚。

他已经不在北京了,一天以前像赶鸭子一样被赶上飞机,几个小时气流颠簸之后,到达了祖国南端第二大的海岛上。

这里确实风景宜人,让白敬亭的那件如果愿意可以将头都遮住并且抢劫银行的高领毛衣遭到了井柏然的嘲笑——井柏然一下飞机,把羊绒大衣一脱,露出件白色半袖来。

他确实被笑了一路,鉴于走的匆忙,脑子也不太清醒,二十寸的箱子里愣是塞了两件毛衣。等井柏然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不停叫着他的名字,惋惜他年纪轻轻就得了智商癌重症不治。最后白敬亭抻直了脖子,硬是要说那两件还没拆标的毛衣是他的祖传宝贝,不堪其扰的井柏然选择用钱包里额度最小的信用封了他的嘴。

白敬亭安分地下了飞机,跟在井柏然左右,录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节目,还不包括待机时间。

当然相比起井柏然需要不停在镜头前卖笑来说,白敬亭就轻松太多了,他只用拿着属于井柏然的水瓶、餐盒、外套,在录制的间歇,给他的雇主送去。按相声里说捧哏的说法,他是到现场看综艺节目来了。

只不过这节目也没什么好看的。节目组请了一男一女,模拟他们俩恋爱。第一幕就足够尴尬了,哪怕有台本的支持,白敬亭也尴尬得够呛。同井柏然搭档的女嘉宾看上去比甄花旦还作了一大截,每当她坐下来休息,平均三十秒白敬亭能听见她训斥自己的助理一下,而且无非是些“水怎么是凉的”、“为什么带着这个外套”的鸡皮蒜毛。听得白敬亭都觉得自己应该离远一些,省的哪天这位女明星的情商从幼儿园毕业,第一个就是要杀他灭口。

井柏然悄么声地走到他边上,将所有夕阳都挡住,将白敬亭圈在一片阴影里。他顺着白敬亭的视线看过去,试图去理解后者在笑些什么。然后他开口,话里还有海边的潮湿气氛:“你看上去很羡慕他啊。”

白敬亭一怔,全情投入到小花旦耍大牌情景剧中的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雇主走到了他跟前,一脸阴阴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一气递给要休息的大明星,外套裹着暖水壶、底下垫个餐盒,也不怕井柏然拿不下。白敬亭说:“那哪儿能,你对我多好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底气的,来源于他外套口袋里一张签了井柏然大名的信用卡。虽然在井柏然决定破财消灾后的三秒之内补充了一句“钱从你工资里面扣”,白敬亭还是没有骨气地揣好了。

言罢,井柏然已经坐在了他边上,一米八二的大长腿在小凳子前安置,他距离学龄前还有一个兜帽一个奶嘴的差别。左右没有什么人,工作人员都组织吃饭去了,不远处只有那位女嘉宾,依旧插着腰数落助理“餐盒里没有鸡腿”。井柏然不知道为什么,低下头按着女嘉宾的腔调说了一句:“哎呀!你怎么做的事,怎么餐盒里没有鸡腿。”

他捏的假嗓子学的,声音巨小但是腔调学了个八成,就差竖个兰花指就能把自己助理恶心死了。

“然姐,我知道错了,我第一天当助理没有经验,你就原谅我吧……那你要吃我现在给你抓一只去,别说鸡腿,鸡屁股我都给你拿来。”白敬亭被恶心得筷子都停顿了一下,接着对答如流。他的眼睛在圆框眼睛后面,一闪一闪的全是狭促。

“那还不赶紧去!”井柏然依旧捏着嗓子,脸靠餐盒挡住,不然都能被那位跋扈的女嘉宾发现他笑得比录节目时真诚十倍。

“得勒。”白敬亭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小土豆,半点没有挪窝的觉悟。

这时女嘉宾倒是站起来了,似乎要去像节目组讨要一个鸡腿。白敬亭做作地假咳,连带着停止了腰板,好似在恭迎她路过。井柏然斜睨了他一眼,笑他没出息,殊不知自己也心虚地坐直了。活似两个上课聊天的小学生被班主任巡堂。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虚假,井柏然找了个话茬:“歌写得怎么样了?”

白敬亭立马被呛住,然后食不下咽了。

接下这个助理活之前,白rap也没想过助理还需要兼职枪手的。但是井柏然那一脸的理所当然,还有捏在井柏然手里的工资条都让白敬亭失去了对一切质疑的权利。

他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写得不好,井柏然说没事就是叫给上面看一眼,会有大手来修改的。

他绞尽脑汁地说被别人知道了不好,井柏然说除了你我不会有别人知道,难道你要去告发你的老板?

他撒泼打滚地说你怎么这样一个月就给五千块钱还让人给你当枪手你怎么不干脆让我给你暖床算了!井柏然一滞,说这个建议我会考虑的。

白敬亭最后把自己坑了进去,其实哪怕他很想和井柏然表示暖床可以、写歌算了。

来海南之前的好几天夜里井柏然都“贴心”地给他放了假,让他滚回去和吉他、键盘作伴。即使白敬亭黏糊地说“不我不走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井柏然还是回复了一句“滚犊子”。

井柏然问说:“歌写得怎么样了?”

白敬亭心里打了一千零二十四个突,想从“没怎么样”、“你觉得还能怎么样啊”、“老子就是不写了”和“滚犊子”之中选一个回复,最终他选择了活下来:“差不多了,老板。”

距离这首歌结束就差一个主歌和副歌了,这就是差不多了。

井柏然像是看穿了他的伎俩,笑着来回念他的名字,眼里的调侃遮掩不住,要是白敬亭仔细一些、还能发现他藏着一丁点恶意:“白rap啊白rap。”

 

但始终白敬亭没能回房继续和他的吉他作伴,不是他不想去写歌,是他看井柏然大夜里还要在海边拍摄,怪凉的,井柏然身上那件薄针织外套能御寒吗?当然不能。他作为井柏然重金求……聘来的助理,当然要拿着厚衣服在边上等着关机之后给井柏然送温暖。绝对不是因为他不想写。

白敬亭在一群工作人员里面,倒显得很鹤立鸡群。毕竟是当过明星的人,哪怕现在已经名声跌到地心,也还是有一两分不一样来。他那一件白色半袖是偷井柏然的,下摆塞到破洞牛仔裤里,显得腿长三米。他手里抱着井柏然的外套,海风一吹就瑟瑟发抖,路过的人都多看他两眼,一半心里夸他敬业一半觉得他傻。

白敬亭只得用观看井柏然的节目录制来转移注意力。

他看见井柏然和女嘉宾在海边散步,镜头外张扬得不行的女嘉宾此刻小鸟依人,捏着嗓子说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晚来海边。白敬亭想说要不是节目组神经病也没有人大晚上来黑魆魆的海边吹风玩吧,乍一看很浪漫,一男一女走在黑暗里,实则就是没地方去吧。

“我也是。”井柏然应答,然后眼尖看见了沙摊上有什么东西在动,连忙拽住了女嘉宾的手。

女嘉宾脸红了一大片。白敬亭觉得这演技确实适合当个演员。

井柏然解释道:“刚刚爬过去一只沙蟹,小心一点不要踩到了。”

——不然人家多倒霉,在家门口散散步被两脚兽踩死了。白敬亭想。

“好的好的。”女嘉宾低下头,眼睛有一下每一下的偷瞟两个人拉着的手。

井柏然赶紧放了,在边上编剧的示意下说道:“你冷吗?”

说着还不等女嘉宾应答,他将外套脱了下来,里面就一件素色的白色半袖,风一刮过井柏然都没忍住抖一下。井柏然将针织外套披在了女嘉宾肩膀上,还非常死板地连拉链都拉到头,在黑暗中都风姿绰约的女明星顿时损失了一半的魅力。

“下次你要多穿点。”井柏然说。

女嘉宾点点头,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她红着脸说:“下次我们不要晚上来这里了。”

井柏然忙不迭点头,说:“好,我送你回去吧。”

“卡。”

摄像机关机。

井柏然一眼就看见了抖得像个帕金森病人一样的白敬亭,刚刚拍的时候他就察觉了,只是打光太强,他也没有办法仔细看。现在白敬亭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衣服凑到他跟前,他就明白了。

“你冷吗?”井柏然说,带着嫌弃意味。“你现在可以把你的祖传宝贝拿出来了。”

他看上去像是不冷吗???而且他才不要在一群沙滩大裤衩中间穿毛衣,显得他像个弱智。白敬亭抖着回答:“不冷。”

井柏然好不容易才抓住白敬亭抖得不停的手,还没等白敬亭说话自己把衣服拿走了,飞速地穿上了,最后郑重地告知自己的助理:“不冷那再陪我散一圈步去。”

“井柏然你要弄弄弄弄死我你就直说吧吧吧吧。”冻得连示威都结巴了。

“你不是说你不冷吗?”井柏然睨着他,脸都凑到他眼前。没有了打光师,他的轮廓只是在黑暗中微微被月光勾勒,稍显锋利了。他的眼里有笑意,还有暗藏着的情绪。

如果有灯,白敬亭尚且可以试着去解读一下,但是太暗了,白敬亭只能感觉到他眼神是热的,呼出的气是热的。哪怕他们没有一丝肢体接触,白敬亭都觉得井柏然放出的热量热得他都有些不惧寒冷了。

不该是这样的,他按下了不知为何疯狂跳动的心脏,在黑暗中对上了带着调笑和试探的眼神。他沉了一口气,说:“不就是散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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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这章打啵为什么我废话能这么多s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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